一大早，18号楼老太太打来微信，问我在家吗，要我帮她买猫罐头。<\/p>
进门时，她指着隔壁说，这家老太太是志愿者。进来后，她抓着门把手关了门。我正想回头要不要擦擦，她说：你看我干嘛，戴上口罩你就不认识我啦？然后坐到了沙发上，说：你这沙发怎么这么硌？<\/p>
茶几上平躺着一盒薯片，她顺手把它立起来放了。我想问她吃不吃，犹豫了下，没问。<\/p>
她拿起茶几上的防蚊贴、防蚊手环，问管用吗，在哪儿买的，还说她家到现在都没蚊子。又说，小刘精着呢，可会算计了，南方人就是精。<\/p>
小刘是另一位喂猫的女士。我不在的小半年，老太太做了心脏手术在恢复期，主要是刘女士喂。我回来后，喂猫碰见刘女士，她说，你回来太好了。又说老太太前一阵儿“都不成人形了，跟死过一次似的”。<\/p>
后来，碰见老太太，瘦了不少，刀口从领口就看见了。她每次都说我喂猫的时间跟小刘离得太近，我喂了小刘就不喂了。像是抱怨小刘没尽到义务。又跟我说起小刘的一些私事。她说得恐怕和事实出入不少，刘女士见到我，问我是不是刚从湖北回来，我就知道是老太太说岔了。<\/p>
有次早上，幼儿园门口碰见老太太，她似乎想让我每个月给幼儿园买五斤猫粮什么的，也不用买太好的。我没听太懂。她又说幼儿园堵得严严实实，猫都进不去了。我就说我先回去了。晚上路过，见猫水碗里放了盒饮料，倒立着，还插着吸管。我觉得很滑稽。<\/p>
老太太坐在沙发上，问我有什么优惠。我看了，没什么优惠，写的“3包减5”，也就是117块才减5块。我告诉老太太，她又让我算算一小袋合多少钱，我打开计算器给她算。<\/p>
她让我跟客服讲价。我自己网购是不讲价的，以前帮老太太讲，确实讲下来过。但这次，没人搭理了。过了会儿，客服扔来“3包减5”的消息。我问“3包减5”什么意思，客服没理，过了半天，又把“3包减5”发来一遍。我问，是不是“3包减5元”？还是不理我，过半天，又发一遍。<\/p>
老太太要我跟客服说，“猫罐头越来越稀了，怎么还不优惠点儿”。我说不出口。老太太说，“你跟她说呀，猫罐头越来越稀了”。我说，说了也没啥用。老太太还是坚持让我说。后来，我忍不住笑了，她说：你乐什么呀？<\/p>
老太太想买3包，带的钱不够。我以前帮老太太买，会把零头甩掉。但不敢甩太多，怕她三天两头来找我买。<\/p>
她很喜欢等商家的优惠，618之前好久就在问我，但商家优惠其实很少，几乎等于没有，有些还要发手机号加会员之类的。我宁愿贵一点也不想这么麻烦。老太太说，年轻人都这样，都是买贵的。她一个月得喂两百块钱的，一天一斤还不够——11号楼的猫都跑过来了。<\/p>
我说，买两袋吧。两袋78，她说先给我75，我说70就行了。她数了现金在放茶几上，我打算过两周再碰。<\/p>
我怕她又劝我申请公租房和问我愿不愿意找大几岁的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。她还坐在沙发上，从茶几底下的纸盒里拎出防噪音耳塞看了看。我有点犹豫是该坐回去还是接着站着。<\/p>
老太太要走了，戴上口罩，说口罩是她家孩子买的。孩子现在也回不了加拿大了，要还北京的房贷，还要还加拿大的房贷。她朝门口走了两步，突然掏出手机，说不知道怎么只有信息没有短信了，让我给看看。我看了看说，这不就是短信吗？她说，噢，信息就是短信啊，我还以为信息是信息，短信是短信呢。<\/p>
她走出门后，我关了门，又听见她说：小刘真是会算计得到家了，南方人就是精。<\/p>
她原先常跟11号楼的老太太一起买猫粮，现在，那老太太不喂了，被女儿送养老院了。<\/p>
